第三十三章月华流转-《回到明末当信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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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魏进忠若想报复殿下,最有效的方法不是直接对付殿下——那太过显眼,也易招致皇上和皇后的反弹。”钱龙锡分析道,“他更可能从殿下身边的人入手:或诬陷王承恩舞弊,或构陷陈元璞通敌,甚至……在钱某身上做文章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直白,却也现实。朱由检感到一阵寒意。他确实忽略了这一点——自己可以借亲王身份自保,但身边的人却可能成为靶子。

    “那该如何防备?”

    “三点。”钱龙锡竖起三根手指,“其一,殿下身边人要谨言慎行,不留把柄。王承恩需严管端本宫内务,一丝不苟;陈元璞那边,通信需更隐蔽,内容需更谨慎;至于钱某……”他苦笑,“臣自会小心。”

    “其二呢?”

    “其二,殿下需展现‘无意党争’的姿态。”钱龙锡道,“今日起,殿下可多谈农事,多论经史,少涉朝政。让外界觉得,殿下昨日之举,只是孩童无心之言,并非有意介入朝争。”

    这是韬晦之计。朱由检点头:“其三?”

    “其三,殿下需寻盟友。”钱龙锡压低声音,“宫中不止魏进忠一股势力,朝中也不止被参劾的那些官员。殿下可借此次风波,观察哪些人正直敢言,哪些人可堪为用。这些人,或将成为殿下未来的助力。”

    这番话推心置腹,显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。朱由检起身,郑重行礼:“先生教诲,由检铭记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不必多礼。”钱龙锡扶住他,“臣既为殿下讲官,自当尽心。只是往后……臣来端本宫的次数,或许要减少了。”

    朱由检一怔:“为何?”

    “避嫌。”钱龙锡坦然道,“臣在朝中虽无实权,但翰林院讲官的身份,在某些人眼中已是一种立场。若臣常来端本宫,恐为殿下招来不必要的猜忌。”

    这是牺牲自己的便利,来保全朱由检。朱由检心中感动,却也知道这是明智之举。

    “那讲学……”

    “改为每旬一次。”钱龙锡道,“平日殿下可自学,若有疑难,可记下待臣来时一并请教。如此既不影响殿下进学,也不至于引人注目。”

    “就依先生所言。”

    接下来的讲学,钱龙锡讲授的是《孟子·公孙丑上》。讲到“我善养吾浩然之气”时,他特意阐释:“浩然之气,非凭空而来,乃积义所生。平日行事,合乎道义,日久自生正气。然养气需时,非一蹴而就。为政者当知,欲行大事,必先积小善,养正气。”

    这是在教导他:改变朝局非一日之功,需从点滴做起,积累实力和声望。

    讲学结束后,钱龙锡告辞。临行前,他再次叮嘱:“殿下切记,接下来数月,宜静不宜动。纵有风波起,亦当稳坐观澜。”

    “由检明白。”

    送走钱龙锡,朱由检回到书房。他将那卷《历代党争得失录》翻开,快速浏览。书稿从东汉党锢之祸讲起,历数唐宋明各朝党争案例,分析得失,总结教训。其中一页特别标注:

    “党争之害,在于不以国事为重,而以私利为先。然身处其中,欲独善其身亦难。智者当明辨大势,择善而从,既不随波逐流,亦不孤芳自赏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通透。朱由检将书稿收好,心中已有计较。

    午后,王承恩带回了外面的消息。

    “三司会查已经开始。”他禀报道,“都察院左都御史赵南星亲自督办,刑部尚书黄克缵、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协理。昨日一天,就传讯了十二名官员,查封了五处商铺。”

    “动静不小。”朱由检沉吟,“朝中反应如何?”

    “议论纷纷。”王承恩道,“有些官员上书,称查案过于严苛,恐伤及无辜。也有些官员上书,请皇上彻查到底,肃清蠹虫。两派在朝堂上已有争执。”

    果然如此。党争的序幕已经拉开。

    “魏进忠那边呢?”

    “魏公公昨日从乾清宫回去后,就一直待在司礼监值房,闭门不出。”王承恩低声道,“但今早,有人看见客氏宫里的小太监去了司礼监,待了半个时辰才出来。”

    客氏与魏进忠密谋,这不是好兆头。

    “还有……”王承恩犹豫了一下,“李典簿让奴才转告殿下,说司礼监近日在整理各宫往来文书,特别是……与外界的通信记录。”

    朱由检眼神一凝。这是针对陈元璞来的!

    “咱们与陈先生的通信……”

    “奴才一直很小心,每次都是托可靠之人转送,且不留文字凭证。”王承恩道,“但若司礼监真要查,难保不会寻到蛛丝马迹。”

    “暂停通信。”朱由检果断道,“至少暂停一个月。待风波稍平再说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,”朱由检补充,“你让李典簿帮忙留意,司礼监查文书的具体进展。若有涉及端本宫的迹象,立即回报。”

    “奴才明白。”

    王承恩退下后,朱由检独自在书房中踱步。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,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他走到窗前,看着庭院里那几株在秋风中摇曳的红花。

    根脉已扎下,但风雨也来了。

    接下来的日子,端本宫进入了真正的“蛰伏期”。宫门终日紧闭,朱由检除每日去后园照料菜蔬花卉外,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读书。他研读经史,也研读钱龙锡留下的各种书稿,偶尔提笔记录心得,但内容都限于学问,绝不涉及时政。

    每隔三日,王承恩会带来外面的消息。三司会查在继续,涉案官员又增加了三名,晋商被查封的商铺已达八处。朝中争论日益激烈,有官员上书弹劾赵南星“罗织罪名”,也有官员弹劾那些为涉案官员辩护的人“包庇奸佞”。

    党争的态势,已越来越明显。

    八月底,发生了一件小事:御马监的一名太监因“私藏宫外物品”被杖责后逐出宫。据说,从他房中搜出了几封与宫外往来的信件。

    消息传到端本宫时,朱由检正在后园给红花施肥。他手中的小铲顿了顿,继续将草木灰均匀地撒在植株根部。

    “殿下,”王承恩低声道,“李典簿说,那名太监……曾替人传递过书信。”

    “替谁?”

    “不清楚。但司礼监查得很严,据说要彻查宫中所有私自通信的行为。”

    这是在敲山震虎。朱由检明白,魏进忠开始动手了。

    “咱们这边……”

    “殿下放心,咱们一直很小心。”王承恩道,“只是陈先生那边……他已近一月未收到殿下的信,前日托人递话,问是否一切安好。”

    朱由检沉吟片刻:“你设法递个话,就说本王近日潜心读书,无暇他顾。让他也安心治学,待秋收后再论农事。”

    这是隐晦的提醒:暂时中断联系,以待风平浪静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九月初,秋意渐浓。端本宫后园的红花进入了盛花期,深红的花朵在秋阳下绚烂夺目。朱由检让刘婆子采摘了一些,晒干后收存——这是第一批收获,虽不多,但意义非凡。

    九月初七,钱龙锡按例来讲学。这次他带来的不是书稿,而是一个消息。

    “殿下可知,徐光启徐大人前日递了告病疏?”课后,钱龙锡看似随意地问。

    朱由检心中一动:“徐大人病了?”

    “说是旧疾复发,需静养数月。”钱龙锡缓缓道,“但臣听说,徐大人递疏前,曾有人警告他‘莫要多管闲事’。”

    “是因为熊廷弼的奏疏?”

    “或许。”钱龙锡没有直接回答,“徐大人虽不直接涉入此案,但他与熊廷弼有旧,且一向主张整顿边务、严查贪腐。有些人视他为眼中钉,也是自然。”

    朱由检默然。连徐光启这样的人物都受到威胁,可见朝中斗争之烈。

    “那徐大人……”

    “暂时无碍。”钱龙锡道,“告病也是避祸之法。只是可惜,徐大人正在编撰的《农政全书》,怕是要耽搁了。”

    农政全书。朱由检想起自己读过的那些手稿。这部集大成的农学著作若因党争而中断,将是莫大的损失。

    “先生,难道就无人能制止这些党争吗?”

    钱龙锡长叹一声:“党争如野火,既已燃起,便难扑灭。除非……有强力之人,能以雷霆手段,整肃朝纲。”

    他看了朱由检一眼,话中有话:“然此非一日之功,更非一人之力可为。需待时机,需聚人心,需养正气。”

    朱由检听懂了。钱龙锡这是在告诉他:改变朝局需要时间,需要积累,需要等待那个最合适的时机。

    而现在,他还太弱,时机也还不成熟。

    送走钱龙锡后,朱由检独自在书房中坐了很久。窗外,秋风吹落庭中第一片梧桐叶,枯黄的叶片在风中打着旋,最终落在青石板上。

    他想起自己穿越而来的这大半年。从最初的惊惶绝望,到如今的初步站稳脚跟;从对一切都无能为力,到开始尝试影响时局。进步虽有,但面对这庞大的帝国机器、复杂的朝堂斗争,他依然如蝼蚁般渺小。

    然而蝼蚁虽小,亦可蛀空巨木。

    他铺开纸,提笔写下八个字:“深根固本,以待天时”。

    写完,他将纸凑到烛火上。火焰吞噬了墨迹,化作青烟消散。

    但那些字,已刻入心中。

    夜深了,朱由检吹熄灯,却没有立刻睡下。他走到窗边,推开窗。秋夜的星空格外清澈,银河横亘,星辰如砂。

    远处,司礼监值房的方向还有灯火。而更远的宫墙之外,是沉睡的京城,是正在被调查的官员和商人,是纷争不休的朝堂。

    余波未平,风波再起。

    而他,在这深宫一隅,将继续自己的蛰伏。

    根脉在地下蔓延,静待破土之日。

    终有一天,这些深埋的根,会破开重重阻碍,撑起一片新的天地。

    但在这之前,他需要耐心,需要智慧,需要在这无声的暗战中,活下去,并积蓄足够的力量。

    秋风入窗,带来远方的气息。

    朱由检闭上眼,深深呼吸。

    他知道,漫长的冬季即将来临。

    而他,必须储备足够的“粮食”,才能熬过这个寒冬。

    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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